第52章 长云暗雪(2 / 2)
旁边的蜜珀被这动静一吓,停下手中的翻找,直起身子瞧她。
夜心就势坐在雪地上,只觉身下一片拔凉,再不起来,很快便要湿透裙子了。
只要蜜珀继续低头翻找,夜心便可以全身而退了。
“你没事吧?”蜜珀居然走了过来,似乎想要扶起夜心。
夜心心下愕然,这姑娘虽有些怯,想是长在深闺的缘故,与自己还有梨莘这种从小野大的终究不太一样,但还是个心肠良善的女孩子。
夜心被她一搀扶,便起了身子,尴尬拍拍裙摆,“没事,没事……多谢仙子!”她踩着方才露出珊瑚手杖的石块缺口,不敢挪动半步。
“这天杀的司礼监,为什么要将好好的宝物藏在雪山山峰上?我们这群人衣服单薄的,脚下又是单鞋,可不是一走就滑跤了么?”
夜心没话找话,摆摆手,“继续找吧,真是不容易……”
画外,司礼监丞手中的茶忽然烫了个手,旁边的礼官赶紧递上来手巾。
“方才,本司丞似乎听到有参赛者在骂我?”
礼官笑道,“外界与画轴幻境中不通声音,大人许是太过操劳了,我等均不曾听见。再说了,大人辛辛苦苦忙了这许多日,众参赛者肯定玩得尽兴而归,大家都感激大人办了一场精彩赛事都来不及,哪有人会埋怨大人呢?”
司礼监丞放下手巾,继续捧着茶道,“有道理,那必是听错了……料想他们也不敢——”
紫虚垂首哑然失笑。
虽幻境与外界不通声音,方才他为夜心换化作麻脸丫头之际,暗暗在她耳坠上下了“通音咒”。这样,即便旁人的声音无法听见,至少他可随时听到夜心的境况。
夜心啊夜心,你此番确实多此一举了,赶紧拿了脚下的宝物转身就走才是。
夜心见蜜珀继续去翻找了,便一脚踢开覆雪,暗暗将手杖引来手掌之中。因埋在雪下,这手杖并无明黄色包裹,便在手杖下方,挂了一块明黄色的布,写着一个小小的朱红色的“天”字印记。
夜心趁蜜珀不备,赶紧转身离开。她要尽快从峰侧找个平缓些的地方,下山才是。
“夜心仙子!”身后蜜珀的声音追了过来!
夜心一凛,本想继续走开不与理会,却被她容色间的焦急所感,不由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
她奔了过来,“夜心仙子,你方才摔倒之际,是碰到了珊瑚手杖了吧?”
她怎会知道?
“我已经察觉到有些奇怪,果然你匆匆拾起了什么便离开了,仙子不必瞒我,我都瞧见了,你袖中的正是我在找的珊瑚手杖。”
夜心暗暗握紧袖中手杖,她既这样坦白了,此刻自己也没有必要遮掩。她便坦诚道,“不错,我的确找到了珊瑚手杖。”
她面色欣喜,“夜心仙子,你果然找到了珊瑚手杖?我方才并没有把握,所以随口诈你一番……没想到你便大方承认了?”
什么?这看起来怯生生的丫头,居然还有这番深沉的心思?
夜心已经难以回头了,点头道,“不错,也没有必要瞒你。希望姑娘遵守大赛规则,有个先来后到,我们各凭本事寻找宝物,不要为难彼此。”
实则她是瞒不下去了。
蜜珀竟急急上前几步,夜心被她逼得往后退了退。
夜心警觉起来,“仙子要做什么?”
“夜心仙子,你别害怕,我想跟你做个交易。你手上的珊瑚手杖,于你也许只是一个普通的银叶子,但是于我,它很重要……它关乎温廷哥哥会不会娶我。我与温廷哥哥自小投契,我俩一起长大,他也说了要娶我,只是被他父母阻拦,且设下难题,若是今日我能拿到他父母的珊瑚手杖,便能够嫁给温廷哥哥了。还请仙子,看在我们同为女子的份上,可怜则个……可否将你的手杖让给我?如果夜心仙子看上了其它任何宝物,我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她说得诚恳又可怜,眼角还流下了晶莹的泪来。
夜心有些动容,但若不是亲耳听到温廷与他后母在云桥上的对话,她许会相信了眼前楚楚可怜的蜜珀。
温廷的父母实则是撮合的一方,并不是阻拦的一方;就她所讲的这番——男子长辈棒打苦命鸳鸯的故事,如果第一次听,夜心恐怕已经痛哭流涕了。
这丫头——呵呵!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单纯,温善。
夜心不为所动,牵出个笑意来,“哦?是么?可我偏偏看上了这柄手杖,却如何是好呢?你的温廷哥哥娶不娶你,与我无关。但是既然洞庭湖水候将此物置于花画大赛,那便人人都可以抢,不是么?”
蜜珀闻言停止了啜泣,泪眼婆娑的眸子中闪过冷色。
“我并没有提及温廷是洞庭湖水候之子,夜心仙子如何得知?难道你也认识温廷?你……对温廷哥哥有非分之想?”
夜心不置可否,转身就走!
一把长剑倏然从斜后方伸了过来!
还好,夜心耳中听到剑风,便往旁边一让,避过了这暗剑。
蜜珀不待夜心思考,便连番数剑刺了过来,她这柄精巧的剑是湖蓝色的,也许也是洞庭湖一家的宝物。
夜心暗自呼了飞雪翎,却没有响动……飞雪翎还在那巨石边指点着梨莘方位呢,许是距离太远,自己灵力不够?
她手边没有其它称手的兵器,再说她的法术也才将将学了几个,哪里是蜜珀的对手,不过三两下,夜心就被蜜珀逼得节节后退,直到脚后跟抵住了悬崖,她才意识到退无可退。
夜心朝身后探头望去……好家伙,万丈深渊。
“蜜珀仙子——”夜心也直呼其名,既然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必要再遮掩下去。
“司礼监已经在大赛细则上说了,大家抢宝只是徒个乐,不可伤及性命。”夜心尽量表现得泰然自若,“你若是想在此处了结我,不怕背上戮仙之罪么?这可是触犯天条的!别忘了!天帝陛下也在画外看着呢!”
夜心凛然说完,却不能确定眼前这看似柔弱的姑娘是否真能被她唬住。
蜜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我就说你这个麻脸怎有些眼熟,你便是先前就坐在温廷哥哥身旁的标致仙子?你的法力也不怎么样……我若想了结你,看来也无需我亲自动手。”
说罢,蜜珀忽然挥剑朝夜心刺来,其实她的速度并不快,但夜心吃了一吓,再加上欠缺与人对战经验,便本能地向后退去,一脚踩空!
待反应过来时,悬崖上立着个身量柔弱的少女,正俯身盯着她。
而身旁的景物都在迅速向上掠去,自己正飞速向深渊坠去!
一画之隔的外界高台与礼台之上,紫虚与温廷俱立了起来!
这厢,玄臻正在与人闲磕牙,蓦然瞧见身旁檀木雕花椅中的紫袍身影“腾”得站起,一双通红的眸子盯着画轴,满目忧色……
玄臻立即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暗暗挥手让闲话的人退下。他敛起神色,悄悄向身后的天帝递了个眼神,便朝沉秋所在方向眯眼瞧去。
柳蘸递来一杯茶,“紫虚你着急什么!这帮参赛的人啊,总是在你争我抢,你那把苍穹刃,开局没多久就被人翻到开始抢起,现下还在争,我看不抢够两炷香,这帮人是不会消停的,你实也不必太过忧心……”
紫虚闻言凛然坐下,接过柳蘸的茶。
关心则乱。
他毕竟是紫虚神尊,是仙界的紫尊。他立在众神之巅,身上的紫袍便是他沉甸甸的责任。
他不可以表现得失了体统,也不可以轻易表达他的喜好,他只能将一切珍爱藏在心底最深处,旁人便看不出他的软肋。
一旁的玄臻耳朵已经竖得丈高,恨不得贴来雕花椅上。
观礼台上众多学子之中,温廷一双眸子只盯着画中的夜心,满面俱是无须掩盖的关切之色。
紫虚忽然心下一痛。
他竟有些艳羡他起来。若他这般年少无忧,光明正大地表达爱恨、喜忧,该有多好。
夜心,这一切只能靠你自己去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