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说完后顿了一下，反感问：“该不会你们又在工地闹事打架，我爸在帮你们擦屁股？”
这人以前没少在工地闹事，每次都是他爸爸善后。
“轰隆！”
天空这时落下第一声雷，之后几道闪电伴随着暴风雨气势汹汹落下来，远方天空下，滨海这座超一线大城市被厚重低沉的乌云团团包围，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车里的空调还没完全把之前闷热的空气置换出去，梁川热得脱掉身上带血块的马甲，露出底下破破烂烂的上衣，可以看到胸口和腰间均缠着密密麻麻的绷带。
白向羽神情一凌，察觉不对劲，戒备问：“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伤成这样？”
暴雨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头痛得厉害，有点想吐，梁川呻、吟着仰头靠在座椅上，从怀里掏出烟盒和一个小瓶子，打开瓶子倒出两颗白色药片仰头吞下。
白向羽见他脸色白得没个人样，没再继续追问，反而焦急地不停拨打父亲的电话，电话号码，微信，其他能用上的社交账号，全部都联系不上人。
梁川的样子让他生出不详的预感，于是控制不住发起抖来。
无论多么忙，就算没办法接电话，白志明也会给他一条信息，告诉他晚点给他电话，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联系不上过。
疯狂拨打电的手被一只带着血污，黝黑肮脏的手抓住，梁川欺身靠近他，窗外闪电划过，照亮他雪亮的双眸，他看着白向羽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小羽，你爸爸死了。”
白向羽双手一哆嗦，松开手机，呆呆望着梁川，那一瞬间，并没有听懂梁川的话。
于是梁川看着他的眼睛重复道：“你爸爸，今天上午十一点左右，到工地视察，被倒下的脚手架砸中——”
一行十几个人全部被压在下面，白志明和另外两个工人当场死亡，文敏陈锋重伤昏迷，梁川跟另外几个人受伤不重的人被及时抢救出来。
“轰隆——轰隆——”
车外闷雷不止，闪电在厚重的云层中游走，天空像破了一个大洞，暴雨和暴风肆无忌惮地倾泻而下！
一个炸雷之后，白向羽终于有了反应，他猛然揪住梁川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拽起来推到车门上——
“嘭！”
“你这个狗东西，对我爸爸做了什么？！”
像发怒的小兽，白向羽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厉声质问梁川，“他不是去看你做的项目吗？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我爸爸人呢！梁川，你说，我爸爸在哪里？”
头上的伤因为过于用力的撞击有裂开的趋势，梁川能明显感觉到鲜血将纱布渗透。
眩晕与疼痛同时袭来，有点想吐。
看来刚才吃的镇痛药效果不怎么好。
捂住嘴，梁川痛苦呻，吟起来，大口喘息着模模糊糊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其实到现在也没真实感，从倒塌的脚手架下爬出来，在医院苏醒后得知白志明抢救无效死亡的噩耗，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今天要回来的白向羽，不等抢救过来的文敏和陈锋脱离危险，便抓了一个小弟急冲冲奔赴机场。
他的惨状让抱有一丝侥幸，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白向羽陷入恐慌之中，“不，你骗我的！你骗我对不对，梁川？！”
“不会的……不会的……”白向羽不肯相信，双手抱住头想躲起来。
车开得很慢，台风天气，大暴雨，路堵得不行，走走停停。
外面的风呜呜嚎叫，路边绿化带里的椰子树被吹得东倒西歪，落在车窗上的雨声噼里啪啦，将白向羽低哑的哭声掩盖。
强烈的眩晕感让梁川甚至无法平衡身体，被白向羽放开后便依靠在车门上动弹不得，只能无力看着他鸵鸟般蜷缩起身体，不肯面对现实。
高速路上朦胧雨雾之中，一条血红长龙仿佛没有尽头一般蜿蜒伸向远方。
车外的风声雨声汽车暴躁的喇叭声，反衬着车内白向羽断断续续的哭声，显得那么孤独无助。
“他现在在哪里？”哭了好一会儿，白向羽平静了些，抬头用哭红的眼睛看着梁川问。
梁川看着他红红的湿润眼角，看着他饱满颤抖的红色嘴唇，看着那盈结在睫毛下缓缓滑落的泪水，用干涩的声音回答：“在，在医院。”现在应该已经送到太平间等待家属认领。
面前的人端丽如雨露中初开的花朵，让人忍不住想采撷。
这种想法此刻有多么的不合时宜，梁川当然知道，但是他忍不住。
“还在抢救吗？”白向羽眼中突然升起希望，小心翼翼问。
梁川沉默。
来之前曾匆匆去看过白志明的遗体一眼，那绝非一个有可能生还之人所能保留的样貌。
“你说啊！”
白向羽再次抓住他的衣襟，难看地哭起来，“你说啊，梁川！他是不是还在抢救中，是不是在等我回去？”
“我刚刚毕业，刚刚回来，他不会这么对我的，对吗？”
将头埋入梁川怀中，白向羽嚎啕哭起来，“你骗我的对不对，梁川？”
他身上有着雨露的芬芳和馨香，是多年来久违的体香。
梁川无暇去想白志明，无暇去想未卜的前途，怀中的少年让他疯狂，让他不知今夕何夕。
抬手。
黝黑肮脏的手缓缓环上少年纤细的脊背，将他整个圈入怀中。
颤抖着，梁川咧开嘴，露出扭曲的表情，其中夹杂开心，夹杂着悲痛，也夹杂着悔恨，五味杂陈难以言说。
“对不起，小羽，我没保护好他。对不起，没能救下他。”
老天爷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给他，从出事到现在，他脑中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件事，便是保护怀中这个人，不让他受到伤害！
除此之外的一切，全都不重要！
车外暴雨如注，车内少年哭得撕心裂肺。
梁川珍惜而爱重的抱紧怀里的人，听着他的哭声，心里涌现出一种怪异扭曲的安心感。
从此以后，白向羽就只有他可以依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