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浅尝冷暖事 方知人情薄（1 / 2）
侯川极为萎靡，一颗心早就跌入了冰窖最底层。这不完全来自于酷刑。
当然，他也没想到一进牢房，连正常的堂审都没有，白羽卫就开始用刑，而且上来就是大刑伺候。不仅中间不停歇，而且每天还变着花样地残酷折磨。
侯川压根就没打算硬抗。吴章认定侯川杀人的最大依据就是戌时没人看到他。他只要交代清楚自己戌时干的事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可那件事和他性命攸关，没法轻易吐露。但也不是说绝对不能吐露。
侯川原本想着你用个刑，我承受不住，堂审的时候我再装着被迫说出，各方都有个合理的交代，自己也能避免性命之危。可吴章这家伙一上来就知道打，而且连着打、不停歇地打，根本不给侯川开口的机会。
这倒像那个场景：行刑者边打边问，“你到底招不招，招不招，招不招？”问一句打一鞭，问一句打一鞭。受刑者哭丧着脸大喊着，“你倒是问啊，问啊，问啊！你不问我怎么招？”
连续的酷刑让侯川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他忽然明白过来，不管自己招不招，不管自己清不清白，自己都将会是杀害程祥的凶手。因为这是吴章需要的！想通这一点不由激起了他的血性。他咬紧牙关，不再开口，甚至到后来连疼痛难忍的惨叫也强忍着不出声，看的用刑的白羽卫都暗挑大拇指，心里道声“佩服”！
连着十数日的严刑拷打，侯川体无完肤、惨不忍睹。但这些对他都无所谓。真正让他心寒的是，他自以为过命的如亲兄弟一样的两人、受过他恩惠平时跟他称兄道弟的管事们、天天号称跟他是好朋友忘年交的那些权贵们，如今不仅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多方奔走鸣冤不平，或是搭把手帮他一把，反而都像避瘟神一样远远躲着他，有的还落井下石、恶意中伤他，甚至手足的兄弟还趁火打劫，串通官府抢占了他的药铺、房产，致使他现在身无分文，无家可归！也许在这些人眼中，侯川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因为只要是白羽卫认定的凶犯，无一例外，生还的机会是零！
可能是从侯川嘴里实在问不出什么，身上也实在榨不出什么油水了，吴章一干人把他扔在大牢里不再过问，任其自生自灭。这反倒给了侯川喘息恢复的机会。他用刘掌柜之前探监时偷偷带来的上品伤药涂抹伤口，并服用凝血补气丸调理，就这几日的功夫侯川已好了大半，虽然面上看着还是血呼啦次，但实际上身体已无大碍。
“昨日流连烟花美，今在囹圄无人问啊！”突然响起的说话声惊动了侯川，他从地上爬起来慢慢走到牢门口，意外地看见府衙的仵作陈介掕着酒肉站在牢门口。他以前跟陈介喝过几次酒，算是认识，但要说有交情还谈不上。他的到来让侯川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别心寒了，人就是这样。锦上添花的事，大家都愿意做，雪中送炭的事，就都躲得远远的。用人时在前，不用时抛后。凉薄的人哪儿都是。”说着把酒坛递过去。
“断头酒？”
陈介一阵大笑，“断头酒也轮不上我送，那是白羽卫的差事。这是老哥哥我自掏腰包给你买的。”
侯川心中虽然充满了疑惑，但他还是接过了酒坛痛饮一口，“痛快！”
“看不出你还有豪爽的一面。”
“什么豪爽？我这是喝一顿少一顿！总不能死了还做个渴死鬼、饿死鬼吧？”
“心还挺大！”陈介笑着，也不顾牢房地面的腌臜，盘腿坐到牢门口，和侯川面对面说话。“不过，谁说你要死了？”
“什么意思？吴章费这么大的劲难道不是想定我死罪吗？”
“是啊！可是他一时定不了！现在正头疼呢。”
侯川一下子来了兴趣，“为什么？”
“你能猜不到？”陈介反问一句，“那天晚上咱们二十几个人，所有人都验过尸。程乐师没有致命的外伤，五脏六腑也都完好，确定没有内伤。另外用了各种办法，也查不出有中毒的迹象。所以，我们一起给出的自然死亡的结论。如今，说你是凶手，那你是怎么杀的人？用什么方法杀的？他总得给个大家一个都信服的说法吧！”
“那这个说法他应该找不到吧？”
陈介摇摇头，“只是不好找。他要一心定你的罪，早晚会有合适的说法。”
“再蹩脚的也行？”看着陈介点点头，侯川眼中刚刚升起的希望之火又慢慢熄灭了。其实，这些道理他都明白，只是比较难以接受而已。
侯川冲陈介做个敬酒的姿势，自己又猛灌了两口。“他为啥非要选中我呢？我和他这是第一次见面，以前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我不记得在哪儿得罪过他啊？”
“得罪？你想多了。像你我这种小人物，在他那样的人眼里还不如蝼蚁。不是得罪不得罪他的事，而是你的死对他有没有好处。” 陈介慢斯条理说道，“再说了，那块玉珏一丢，所有在场的人都被查了，可是就你的嫌疑最大。而程乐师好歹也是魏国的使臣，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咱们大齐境内，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交代。你跟程乐师曾经认识，他死前又约过你，你做这个替罪羊，身份最合适，理由也容易编排。”别看陈介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仵作，但在官场厮混几十年，对这种龌龊事情的本质看得相当通透。
侯川知道陈介说得对，只是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掐灭不掉。他很痛苦，也很绝望。
“多谢你来看我！多谢你的酒！”
陈介摆摆手，“好歹咱们算是相识一场，况且你还治好了我的老寒腿。你都不记得了？哈哈。请你喝个酒吃口肉，我也就这么大能力。”
“有你这样的朋友，也不算我白活一场。只是可惜，我这条命竟被一块玉珏搭上了，多冤呢！玉珏，那块玉珏…”说着说着侯川的脑海里不由又想起那块玉珏的模样。他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他快速从地上捡起一根麦秸秆，就着地面画了起来。陈介也被带动地紧张起来，抻着头隔着牢门想仔细看看，但牢房里光线太暗，他什么也看不清。
等了老半天，忽然听到侯川问道：“你还记得那块玉珏吗？”
陈介点点头，“记得，样式很奇特，正反两面都雕刻有图案，不过，我没太留心，应该是山水鸟兽之类的。”
“那不是什么图案，你看这个线条…”侯川指着地上画的东西给陈介讲。可陈介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也看不清楚侯川画的是什么，他说的那些话就更听不懂是啥意思了。
陈介咳嗽一声打断侯川，“不用解释这么详细，嗯，我…我听不懂。它不是图案那它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