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慷慨一死轻复浊（2 / 2）

“可却没有想到，三十八万年来，这一方天地却只有四个人能跟我共语了，呼——”

最后的声音像是叹息，又像是滚滚的风声。

两人都不说话，似乎在各自想着什么。

玉无关心中一动，颇有些雀跃的问道：“我既然已经同天地共语，自然同话，也算是上古祖巫一脉，难道就没有些什么神通吗？”

“神通？”嘈杂的声音似乎陷入了久久的回想之中，“哦，对了，观星换斗，呼风唤雨，挪移山河，驱使万兽，续气长生……似乎，他们把这些就叫做神通。”

“对的，对的，这些我也可以吗？”玉无关颇为期待。

嘈杂的声音没有让他失望：“当然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玉无关又紧张了起来。

“曾经有一个祖巫打了个比方，你我先天一气相互勾连，就好比打开了无尽的宝藏，本可以无所不能，只是每个宝藏都太大，太重了，轻易搬动先砸死的反而是自己。”

“哦，果然如此。”玉无关颇为郁郁。

“不过这是他打的比方，你可以搬来试试，好久没有人和我一起玩了。”嘈杂的声音也似乎雀跃了起来。

不等玉无关反应。

呜咽一声极啸，像是一头苍龙，向云霄极巅处直直冲了上去。

一股绵密温厚的气劲，从玉无关卤顶升腾而起，像是灵魂也被跟着抽了出去一样。

玉无关的意识随着那股呼啸攀升的苍龙，越升越上，越飞越高。

周遭轰隆巨响，像是有无数惊雷炸开，又像是极凛冽的暴雨，无休止的倾盆而下。

只转瞬间，脚下的山峰和高楼都已消失不见，只看得见大地苍茫一片，绿野，褐壤，绵延发亮的水带川行期间。

非凡的壮丽让玉无关颤栗不已，也让玉无关嘶声力竭的吼道：“快快放下我，我要死了。”

继续这样急速的升高，玉无关知道他的灵魂意识马上就要崩溃消散了。

“哦，好吧。”嘈杂的声音些许失望。不顾一切上升的伟力，瞬间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啊啊啊——！”玉无关坐在地上放声大吼，一边呼呼的喘着粗气，一边摸着自己的四肢和脑袋，幸好没有真的崩溃四散掉。

好半天才终于长松了一口气，嘟囔道：“我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唉，十年之后，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本事？”惊骇欲绝中却也渐渐的踌躇满志起来。

“飞上去，落下来，不是很简单吗？”

“屁呀！”

其实这天地灵气之根却也说错了话，他只能感到先天一气生成之后的容易，去绝难体会生成之时的艰难万状。

否则，以上古文明之强盛，真正能够成就的，数千年以降，又岂会仅有区区一千八百之众？

这第一重难关，前半关为至轻，后半关为至浊。

至轻以象天，至浊以象地，轻浊交汇，天地交泰，方才有先天一气之生成。

所谓至轻，乃轻轻然，抛一切所能抛，弃一切所能弃，心中不存半点贪恋缱倦，轻之无以复轻。

当时的玉无关，七年来，日日夜夜，生生死死都在别人的一念之间，除了心中记着的口诀，

实在是，欲贪，而无一毫所能贪，欲恋，而无一丝所能恋！

这才轻装上阵，于至轻至贱之地，无识无觉之中，自然而然的成就了前半重关。

至于后半重关，至浊而至险。

百日积累之内，浊气不茁不壮，则七冲门决不能一气呵成，

玉无关七年来备受煎熬，尝遍了人间辛酸苦恨，最后更是穷途末路，除一死之外再无旁路，

那时刻浊气之厚之实，可以说天下之内不作第二人想！

又在机缘凑巧，万般紧要的关头，龙翻翩然飞来相助，这才九死一生侥幸突破难关。

倘若有重来之机，玉无关便是当真厚积百日，又有万全准备，七冲门浊气狂涌之下，生机至多不过二三成而已。

这第一重难关之所以难，难便难在——

赴死而空四个字上！

死本来不难，难在慷慨赴死，明知一死万事空，偏偏气冲斗牛胜无数！

玉无关两番难关，可以说都已置于死地，绝不会去想还有第二次重来之机。

赴死之意既坚，心即转返空明，空兮明兮，恍惚兮若有神，其神即先天之一气也。

寻常人求死，恍惚中亦往往若有所见，只是求死却绝不同于慷慨赴死，气势迥然有天地之别，见是见到了，却见而无缘。

玉无关全然不知其中的精微奥妙处，懵懂自省，也绝不会创出，赴死而空，一朝悟道的偈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