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2 / 2）
“她倒是舍得！”飞白随手一翻，啧啧一声，觉得十分意外。
“大夫人也是慌了神。”尔冬悄悄地笑，“顾家这烂摊子是没人来收拾了。”这神气有点幸灾乐祸。
“她还算是有些真心。”她点点头，天下父母，少有不为子女着想的。飞白想起自己的母亲，她贫瘠的前半生，唯一爱她深沉的人。
“神佛保佑，阿白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好了。”母亲摸着她的头发，给她打扇子。她半躺在席子上，享受着凉风。
“妈也要好才行。”母女俩相视一笑。她热得捋了裤腿，眼角睄过一只萤火虫，是淡绿色的一个小点，忽然一下子不见了。
母亲的脸逐渐模糊下去，飞白的脸上就浮出点凄怆来。
当时顾夫人身边的老仆偷偷来找她，神色仓皇。“大奶奶说，这些都是太太您的，只请您救救小小姐！”顾夫人身边的老忠仆，飞白也认得。
“秦阿妈，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是早回了家？”
“还不是顾长泽那天打雷劈的畜生，绑了林林去，逼着大奶奶分房卖地哦——太太，求您救救小小姐！您和林林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您看……”秦阿妈抹着眼泪。她的脸抖着，像痉挛的橘子皮。
飞白也黯然，“怪我，那天林林做错了事，我心情不好，吵了她几句，丫头就赌气走了。我以为小女孩心气大，还在气着我，就没去管她，谁知道偏偏遇上这事。”
她郑重道，“您放心，既然您和我说了，就断没有不管的道理。”她又在骂身边的人，没看好小小姐，玩忽职守，可恨！
飞白扫一眼那盒子，秦阿妈也是精明的，开口就说，“奶奶说了，这些理应也该是给太太的，当初您走得匆忙，家里境况又不好，老太爷做的主，只好委屈了您。如今老太爷走了，家里又能周转的开，这些，权当是给太太的一点体己。之前的龃龉，也都是为了林林那丫头，奶奶气糊涂了，一时半会的，就给忘了这回事。”
飞白微笑，真是一张巧嘴。明明是想用这些钱财换她母女的平安，又担忧她见死不救，本该是乞怜的话，在她嘴里竟成了嫡母的体贴，于情于理，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她们果真是一家人，这样假模假样的话从嘴里说出来，偏偏就成了情真意切。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不会假惺惺地装客气。“顾长泽那个该死的，是该给他一个教训。”
顾林林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股湿咸的气息钻进鼻子里，她看看四周的环境，似乎是一个弃置不用的盐仓，光线昏暗，瘆人。
她一下就清醒许多，想呼喊挣扎，可是手脚被绑住，嘴巴也被黏着，竟是动弹不得。帽子早就掉了，头发乱七八糟盖住脸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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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也没了。
门口吱呀一声，她一瑟缩，一个身材短小的绿豆眼走了进来，瘦削的，颧骨突出来，对着林林笑，她顿时一阵呜呜呜地挣扎。
他看了一阵，故意使坏扯开林林的衣裳，看着少女绝望的眼神，暴虐的情绪涌来，反正是个废饵，不如让自己先痛快痛快。林林一偏头，躲开他枯瘦的手，一声接着一声喘，鼻腔喉咙也要渗出血。
他没能继续下去，“别浪费时间了，她还有用呢。等东西到手了，这些人还不是任你痛快。”一个男人声音低沉，带着点焦躁。
林林哆嗦着，心一点点沉下去，泪眼模糊，谁来救她呢？妈妈！可是此时此刻，后悔也来不及。顾长泽绑她做什么？妈怎么样了？种种思绪纠缠，神思清明起来，她努力睁大眼睛，收起眼泪。将这些仇人的面孔记在心里，就算死了，也要变成厉鬼来索账！
“妈的，顾长泽那狗东西，只会坏事，反倒被老太婆给逼住了。老子伺候他这么久，什么也没得到。”他吐了一口痰。绿豆眼走了几步，扯着林林的头发将她拽起来，像拽小鸡仔一样。林林痛苦地哼了一声。“先把她带过去，”他的脸上浮现出狰狞颜色，“事成之后，有你好看！”
他拖着林林，才推开门，一声枪响乍然响起，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暗枪。绿豆眼的脑门上开了个血窟窿，红红白白的喷溅出来，好像破了的瓜，他抽搐着倒在尘埃里，大张着嘴，没了声息。林林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尸体，目眦欲裂，胃里翻江倒海，要呕吐。一条瘦骨嶙峋的狗，见状赶紧窜过来，呲着牙从他腿上撕下一块肉。白的骨头红的肉丝，林林看得真切，几乎要晕过去。
一声枪响了，到后面就再也不顾，砰砰砰，砰砰砰，平地起惊雷。那些人哪里料得到会节外生枝，猝不及防。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枪响过后，也不过是地上多了几具尸体。
军警围来，也给林林解了绑。她跪在地上抖成筛糠，又大吐，直到涕泪横流奄奄一息。有人走过来，喊了一声顾林林，林林脚一软，倒在那人怀里，知道安全了，浑身一松，就晕过去。那是个鹰嘴鼻的女人，跟在飞白身边的女侍从，乱糟糟的头发下，有一双乌蓝慑人的眼睛。她拎着灰头土脸的林林，倒像是鹞子抓着小鸽子。
她嘻嘻笑，“小妮子真是蜡做的，就是肉嫩。”说着给了林林好大一个巴掌，生生将她扇醒过来。“起来走！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林林气若游丝，“我要回家。”她还记挂顾夫人。鹞子饶有兴趣看她一阵，从她的眼里看出倔强稚嫩的杀气。她忽然笑了，丢给林林一样物事，是一柄勃朗宁。“丫头，会用枪不？”鹞子手把手教她用枪，拉开保险栓，子弹上膛，再一扣扳机，砰！后坐力震得手臂发麻。
一声惨叫响起。盐仓里的湿气变得更腥。躲起来的一条漏网之鱼，被鹞子，不，被林林打穿了脖子。暗红的血在地上肆意流淌，转眼间成了修罗场。
林林咬着唇，虽还颤抖，可又坚定地给了绿豆眼的尸体一枪。她没忘记刚刚的耻辱。随后拿枪的手僵硬垂下，枪膛还在冒白烟。她喘息着，短暂的空白之后，居然不怎么怕了。少女骨子里的凶狠被激出来，乍一看，竟和十七岁的飞白有几分相似。鹞子忍不住笑，这对顾家姐妹，真够有趣。
林林喃喃道，“我要回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