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者如斯（2 / 2）

素玉听话地在他身边靠后的地方坐下，“听公子的。”

“素玉，你跟着我多久了？”

“快七年了。”

“七年，”江希遥笑着又喝了一口酒，朝着石碑说道，“吟儿，你已经走了七年了。”

素玉不说话，心里心疼。

那年素玉十一岁，见过姑娘，也记得她的笑貌。只是那浑浑噩噩的一个月，让一切都变了样。素玉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公子，只能日日夜夜陪着。这一陪，陪了七年。

“听说人死了，会幻化成天上的星辰。”江希遥仰头看天，春夜月朗气清，空中星光点点，“你说，吟儿有没有成为这漫天繁星中的一颗？”

“公子，生者如斯。”素玉答道。

江希遥侧头看他，笑了笑。想着素玉这孩子如今也真的是摸透了自己的脾气，这时候不管他接什么话，都免不了沉重。这一句「生者如斯」，倒是胜过千言万言。

“好，生者如斯。”江希遥晃悠了下酒坛子，又喝下一口，“这酒改了几次方子后，真是愈来愈和我的胃口了，喝了几年，已然喝不惯其他的了。”

“关叔说今年气候好日照佳，若是果子也结的好，说不定能酿出更好的酒。”素玉接着说，“明儿个要采桃花，关叔让我一起帮忙。”

“明日？”江希遥凝神算了下日子，“明日大哥会从石城分号巡店归来，你回宅子一趟，与大哥和江伯交代，今年是陆总镖头五十大寿的年份，若是山海镖局送来了请帖，请务必通晓我一声。”

“是。”素玉领命。

“这醉桃香你也跟着我一起喝了七年，定然是欢喜的吧，”江希遥对着石碑说，然后举起酒坛子，在石碑前浅浅地洒了一圈，眼神温柔，“下次，你若能带着笑来，我定换上琉璃酒盏，与你共饮。”

素玉默默叹气，他都已经从一个稚儿长到十八岁了，公子终究，还是七年前的那个样子。若是姑娘在天有灵，怕是又要……

“你早些去休息吧，我再坐会儿。”江希遥说。

素玉应是，离开了后园。

回宅子，骑马去需要一个时辰。江伯劳心，定然又要嘱咐他好久，明儿个若是出发晚了，都不知要几时能回来。公子既然想一个人待着，他自然不再打扰，麻溜地回房去睡了。

素玉走了，后园却没有恢复平静。一声喵呜，从房檐上传来，那是园子里的狸花色大猫。

这猫也不是江希遥圈养的，只是某一天，它就自己跳了进来，绕着江希遥，日日夜夜，也都不走，成为了这小园子的一份子。

大猫轻盈一跃，从房檐上跳了下来，来到江希遥身边，转了两圈，就趴下了。

江希遥伸手摸了摸它，大猫任由他摸着，打着呼噜。

桃树三月花，柳树春发芽。

将将是三月四月的天气，园子里桃花和杏花都铺满了枝头，一阵夜风忽然吹来，白色和粉色的花瓣如雨如雪般落下，洒了一地。

江希遥饮着醉桃香，后劲渐渐上来了，他心里有时候藏满了事儿，有时候又藏不住事儿。花瓣雨中，恍恍惚惚再次出现了梦里的那个人，他望着她，喃喃自苦，“吟儿，我若真的有福分同你两尸两命，黄泉路上倒也不会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