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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妥协

“媛媛，你在房里吗？”

楼梯间传来了林先生的声音，似乎并不在门外。

“什么事啊爸爸？”

林媛跳下床，打开了门，林爸爸站在书房的门口，“你现在有时间的话，过来一下，我有事情跟你商量。”

“那我马上过去。”

林媛关好门，来到李格跟前，宠溺的捏了捏李格的脸蛋儿。

“等我一会儿，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本来迫不及待的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李格，现在又想吊一下她的胃口，就是想看她高兴的样子。

书房里，父女两个人面对面的谈话并不是很愉快。

“媛媛，你有没有想过回去？”

林远在这些天里，反复思考一件事，就是林媛的安全问题。李格在家里保护，只能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时局动荡，到处都在打仗，日本人到处烧杀抢掠，上海已经保不住了。自己遇刺是件小事，而林媛才是他的软肋，他不希望林媛出任何一点错误。唯一能够解决的办法，就是回去，回英国去，继续读书。

林媛没有听懂爸爸的意思，反问“回去，你让我回哪里去？这里不就是我的家吗？”

“我的意思是……你回英国去。”

“我才回来多长时间，你就要赶我走。”

“我不是赶你走，是跟你商量，至少那里会很安全，你也清楚上海现在的状况，你待在这里随时都会有危险。爸爸不想看到你受一点伤害，你明白吗？”

“李格不是在家里保护我吗？你还担心什么？”

一听说要走，林媛万分舍不得，认不清自己是为了爸爸，还是为了其他人而留下。

林远沉默了一会儿，语重心长的说“爸爸都是为了你好，听爸爸的话。”

“十年前，我听了你的话。十年之后，你还要我听话，我已经不是当初的孩子了。”

一句为你好，困住了林媛十年，她很激愤，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你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只恨自己当时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就拼命的学习，只要我能学，只要我想学，没有是什么我做不到的。”

林远听的心都碎了，“爸爸对不起你。”

“我很清楚，只有我变得强大了，就不用再躲在你的身后，就不会受制于人。”

嘤嘤的哭声，彻底瓦解了林远的最后防护，他将自己的女儿拥入怀中，轻轻的抚慰。

“我已经失去了你妈妈，不能再失去你，不然到了九泉之下，我有何面目去见她。”

林远提到了妈妈，这两个字是他们父女二人的禁忌，谁先提出来，代表他已经妥协了。

林媛止住哭声，推开了父亲的怀抱，擦干了眼泪。

“爸爸，我们是中国人，脚下这片土地也是中国的，我们现在是在自己的祖国，祖国才是我们的母亲。我的母亲如今千疮百孔，任由外人欺凌。你让女儿背井离乡，去他国以图安乐，若别人问我来自哪里，我该怎么回答，说它已经消失了，还是沦落成外人的附属国。”

“看来当年送你出国对的。”

林媛说的一字一句，如针似箭一般刺穿林远的心房，他忽然感觉到林媛已经长大了。她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儿了。她如今羽翼丰满，已经可以像飞鹰一般展翅翱翔了，不由感慨万千。

“国家国家，没有国哪里来的家？我纵使安然无恙，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株浮萍，没有根的灵魂。”林媛缓解一下心情，接着说“爸爸你现在不也是曲线救国吗？”

“我跟你不同。”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如果所有人都同你一样，遇到问题就逃避，那岂不是把我们的祖国拱手让给别人？”

林媛句句诛心，羞到他的父亲无言以对。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彻今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低声吟唱，正是美好时光的到来，何时才能到尽头？

“这首虞美人，我一直记在心里，也明白了李煜的心情，当时的他还能够有机会写首诗。如果我们现在不团结起来，恐怕以后连读首诗的机会都没有了。”

父女二人促心长谈，敞开心结，一改以往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情形，林远在女儿走后，老泪纵横。

平日里没有半点心机的女孩儿，在他的面前侃侃而谈，诉说着自己的衷肠，绝对是他想不到的。她的女儿真的长大了，而自己也老了。

国破山河在，恨别鸟惊心。

李格焦急的在房里等待着，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寻思着他们父女二人到底在谈些什么？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确切的说，她根本不知道林媛什么时候回来的。

只觉得被窝儿里，一阵寒意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