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及时雨（1 / 1）

第113章及时雨 晚上收工时，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等王满银赶回家，雨点已经彻底大了起来。 春雨贵如油！ 虽然这场雨有点晚，但是对于黄土高原的农民们而言，却代表着希望，至少能够让塬上干旱的庄稼得到些许缓解。 “满银，回来了，”见男人进入窑洞，兰花立刻放下手中的针线。 “不是交代过，光线不好就别做针线活儿吗？”见炕桌上摆放的鞋样，王满银有些无奈的开口。 兰花出嫁前整天忙碌，结婚后也不愿意当闲人。白天村里的婆姨们过来聊天，她没办法读书学习，便跟着一起做针线活儿。 开春到现在，给王满银做了四双千层底布鞋。 这种纯手工传统千层底布鞋在后世已经很少见到，做法非常繁琐，要先熬些稀面糊或者玉米糊糊当粘胶，把烂布块一层层贴在案板上晾晒干，再剪裁呈鞋底和鞋腰形状缝合。 尤其做鞋底，更是费事。需要不断用锥子在上边扎出一个个小眼，来回穿针引线，稍不留神，就会扎到手。 “咱们过去看看咋回事儿？”王满银冲兰花喊了句，急冲冲朝下游走去。 所谓的雨衣，是兰花用装食盐蛇皮袋里那层塑料布做成的，正好把衣服全部裹在里边。 “没错，王八也是它，”王满银点头回应。 结果他刚提出想法，兰花立刻表示要跟着去河边转转。 可惜这种愿望很难实现，黄土高原十年九旱。在王满银记忆里，几乎每到夏秋时节，东拉河都会陷入半断流状态，细的跟麻绳一样。 这种天气，工地肯定干不成活儿，正好今天好好休息一下。 空间出产的大米嚼起来劲道，带着股特有的清香，再配上鸡蛋炒地衣……王满银美滋滋吃了两大碗。 近处，树木野草叶子愈发青翠，远处台塬山峁间，淡淡的雨雾如丝如缕，难得让粗狂的黄土高原变得细腻起来。 就算比起同时代的城里人，也差不了多少。 但是王满银心里清楚，自己对很多事情的认知只浮在表面，沉淀深度并不够。 他劝说刘向阳的话语，用在自己身上同样合适。多学点知识充实一下自身，对未来总是有好处的。 见附近浅水洼人太多，王满银刚想带着兰花朝上游捉鱼，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碎娃的惊哭声。 对方能够保存下来，显然花费很多心思。 王满银有清醒的认识，经历过后世的信息爆炸，他的眼界和见识远超这个时代大部分同龄人。 至少每天可以吃到鸡蛋，隔三差五能有顿肉。 一旦风云起，则立刻光芒尽显。连高祖刘邦都说：“连百万之师，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只是韩信后来却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快让碎娃们离水远点，别再被咬住了，” 听了男人的话，兰花脸上立刻写满担忧：“满银，你还是不要再去集市了。哪怕咱家顿顿吃糠咽菜，我都愿意的。” 等两人赶到时，现场已经围了一圈村民，一个个惊呼连连。 很快，她便开始兴奋地喊道：“哇，满银，伱看……我捉到一只大鲫鱼。” 话说每次自家做饭，他都感觉像是做贼一样。 所以，只有挖塘养鱼才是王道。 “我看到水里有个头，以为是泥鳅，想把它抠出来……”毛蛋哭泣着，断断续续诉说。他使劲拉着手，想把这个怪东西甩掉。 接着，他又在岸边拽了根草茎，对着老鳖鼻孔刺入。 他前不久听刘向阳提起，才知道尚志民插队时带了很多书，而且许多都是难得一见的旧版古籍。 毛蛋趁机把手指收回来，继续疼的眼泪流。 这只碗口大的老鳖，彻底成了稀罕物，一群人围着看稀奇。 前段时间空间里稻米大丰收，现在还存有一百多斤，足够他们吃几个月了。 王满银赶忙出声道：“毛蛋，这是老鳖，很值钱的。别拽了，我来帮你弄。” 自己之前的判断没错，鱼类生命力远比想象要强大。只要有水，它们就能够顽强生存下去，并且繁衍生息。 沿途经过崖沟时，还能看到一道道浑浊的小溪流淌，最后汇入东拉河中。 吃过早饭，王满银看雨越来越小，便借口去东拉河捉鱼，打算稍后去空间里抓几条小鱼打打牙祭。 跟着，有人大叫：“不好了，快来人呀，秋生家毛蛋被怪东西咬住！！” 他说的倒不完全是假话，黑市之所以能够大范围存在，而且始终没有消失，自然有一套独有的运行规则。 兰花私下劝过很多次，可惜男人根本不听。 王满银看了几个鱼篓，发现多少都有些收获。大部分都是泥鳅和杂鱼，只有零星几条鲫鱼。 很快，几个知青也闻讯赶来。尚志民当场要出三块钱买下这只老鳖。 不过王满银现在的确很郁闷，有空间存在，明明可以保证自家顿顿吃上大米白面，却只能抠抠索索，每次让黑市背锅。 她没有去过石圪节黑市，却也不断听村里婆姨们谈论起这方面的消息。 现在外边正下着雨，晚上肯定不会有人过来，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吃一顿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谱。上次不是给你说过了吗，那些人其实私下也有讲究的，主要抓卖东西的生面孔，一般不抓买东西的人……很多公社的工作人员，也经常去买东西。”王满银只能这么安慰。 “日毬天的，这是个什么东西，以前没见过呀，咋还长有四条腿和尾巴？” 现在是农历四月半，阳历五月份，按照季节推算，老鳖应该刚结束冬眠不久的。 倒是兰花打开盛米的罐子看了看，有些犹豫道：“蒸米饭？家里大米不多了。” 人在满足了物质生活需要后，总要有些精神追求的。毕竟接下来还有近十年的时间，自己不可能只关注着吃穿，白白虚度光阴。 “蒸些米饭吧，咱们有日子没吃了。再弄几个鸡蛋，配上地软炒着吃。”王满银想了想回答。 可惜老鳖一旦咬住猎物，向来死不松口。毛蛋继续挣扎下去，估计要拽掉一块肉。 等王满银赶到河边才发现，已经有不少村里人在那里守着。显然，他们也想趁着下雨捉几条鱼打打牙祭。 东拉河里竟然有老鳖存在！ 不过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兰花说的没错，和村里其他人家相比，他家生活质量已经非常高了。 如果东拉河能够一直保证不断流，水中鱼类肯定会越来越多。 于是，两人披上雨衣，打着赤脚，带上大黄朝村外走去。 看着自家婆姨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王满银有些看痴了。 最初王满银读书纯粹是消磨时间，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他已经彻底静下心来。 “没事，过两天我再去集市一趟，看能不能再买些。”王满银不以为意的回答。 王满银看到咬住毛蛋手指的东西，也忍不住瞪大眼睛。 因此，讲起话来一套一套，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引得周围人纷纷信服。 这东西吃痛之下，立刻松开嘴巴。 甚至，还看到了不少三四厘米长的泥鳅苗……这结果让他心中有说不出的欣喜。 根据谢工的设计，只要东拉河不彻底断流，抽水机就能保证十多亩稻田的水源供应。 吃过饭，两口子和往常一样，分坐在土炕上，守着煤油灯读书，互不干扰。 王秋生犹豫一下，兴奋的点头同意。老鳖再好也不过几口肉，倒是有了三块钱，他家能吃半年盐了。 连兰花也不例外，拉着王满银就去上游寻找。 这绝对是个大大的惊喜。 “没事，就剩两针了，咱们晚上吃啥？”兰花利索收拾好炕桌，起身问道。 这下，河边捕鱼的人们彻底沸腾了。一个个瞪大眼睛在水边寻摸，希望能够在捉到第二只老鳖卖钱。 这场透墒雨整整下了一夜，早上王满银推开窑门，顿感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看上去挺凶，不会把毛蛋手指头咬断吧……” 对鲁迅先生的几本书，目前王满银已经完成三刷。现在他手中所读的这本《史记选》，则是从知青尚志民那里讨来的。 所以她宁愿吃的差些，也不愿意自己的男人出什么事情。更何况，比起村里其他人家，两人的生活够好了，至少能够吃饱。 见没了危险，王满仓好奇凑到鱼篓前打量：“满银，这玩意儿叫老鳖？鳖精，鳖精说的就是它？” 当然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王满银没敢多借，一次只拿一本。 尤其前段时间公社开会，各村社员全部需要参加，兰花亲眼见到那些黑市做买卖的人站在台上…… 在其余人注视中，王满银把毛蛋的手掌连通鱼篓一起放入河中。 想想也是，兰花今年刚十九，换做后世，连大学都还没毕业呢。 翻到《淮阴侯列传》读完，他心中顿时生出几分凄感。韩信绝对属于一个传奇人物，处于低谷时，乞食漂母、受辱胯下。 黄土高原的女子们，只要结婚后，就会迅速变得苍老。二十多岁的婆姨，甚至要比后世四十岁的女人老许多。 王满银真心希望自己的兰花永远开心下去…… 不好意思，今天仍然是一更。 年前开始输水，到现在还没停。今天更郁闷的事情发生了，竟然开始拉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