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春山（2 / 2）
宁铮一看她那眼神，哪有不明白的，只好涎着脸挨在她身边，揽着她的腰，慢慢向前走去，以备有什么突发情况好及时应对。
他们在枫树林外徘徊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郑漓先走了出来，她神色平静，眼角湿润，奉九立刻甩开宁铮的手迎上去，郑漓无声无息地抱住奉九，奉九沉默地轻拍她纤薄的后背。
宁铮对于太太一甩手就把自己撇下的做派很是不乐意，但也不能怎样，只好盯着枫树林看，没一会儿，唐奉允也走了出来，一脸黯然。
宁铮走过去，跟唐奉允握了握手，这回轮到他一脸惊讶了。他们低声交谈着，唐奉允时不时盯着郑漓的背影，最后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北陵。
事已至此，接着在这里呆着是不合适了，宁铮马上吩咐已跟在身后的支长胜把车开过来，送奉九和郑漓回去，又把还在和柯卫礼鏖战的文秀薇叫过来，让他们一起回去，而宁铮则留下来，接着和同僚们聚会、野餐。
文秀薇已和柯卫礼战到了第七局，她自觉越战越勇，而柯卫礼则已露敗相。
文秀薇得意洋洋，忽然宁铮过来叫她回去，她还挺不乐意，不过宁铮只低声说了一句：“郑漓看起来不大好。”她吓了一跳，立刻拎着拍子抬腿就走，没走几步，低头看看手里属于柯卫礼的球拍，又走回来往地上一放，这才想起来应该跟球友打个招呼。
她匆匆对着对面喊了句“抱歉，我有事儿先走了！”挥了挥胳膊，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对面的柯卫礼早就望了他们有一会儿了，这会儿他的眼睛正忙着追随文秀薇小兔子一样灵活的身影，都没顾得上搭理向他走来的宁铮。
宁铮戏谑的声音传来：“保存实力的打法，也不容易吧？”随后调转目光看向场边翻着鲜红比分的记分牌，一直替他们翻牌的球童也是满脸忍笑——这位先生到后来做假做的也太明显了，只怕只有对面那位大大咧咧、不屈不挠、体力惊人的小姐才会那么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和这位健壮灵活的网球高手先生旗鼓相当。
几位太太捂着嘴低声议论着，满脸兴奋、迷惑，一看到宁铮过来，立刻住了嘴，微笑地看着他，宁铮一看，不解释只怕会有各种各样的传闻出来，只好解释说：“这位男明星，是我太太的堂兄。”
……原来如此，几位太太恍然大悟，旺盛的好奇心暂时得到了一部分的满足，至于春山为什么会追着宁太太那位古典美人同学跑，她们完全可自行揣摩。不过她们中马上有人想起上次在德迪翁聚餐，议论起春山的风流韵事时，宁太太好像就在一旁听着呢，于是个个懊恼不已，恨不得以头抢地。
奉九他们乘坐的别克车有点漏油，而且味道不小，开车的支长胜一边道歉一边早在肚子里把汽车班的维修人员骂了个半死，奉九和文秀薇都用手绢捂住了鼻子，没想到郑漓却是直接吐在了手绢上。
奉九赶紧把车叫停，用手绢给她擦拭，文秀薇也急着试她额头的温度，担心她是不是染了风寒，看着两位好友一脸的关切，郑漓的眼里忽然充满了泪水。
他们一起进了文秀薇的家，三个人进了卧室后把门一关，奉九和文秀薇都静静地等着郑漓说话。
她惨然一笑，果然如奉九一路上所担心地那样说：“我怀孕了。”
……奉九绝望地想，还真被宁铮这个色坯子说中了。
文秀薇没有奉九表面这么淡定，“天呐，是，是春山么？”
郑漓点了点头，然后文秀薇只剩下发呆了。
奉九忽然觉得，这事儿是不是怨自己？虽然她还没听到這两人对自己说什么，但猜也能猜个大概了。
如果没有自己和唐奉允这层亲戚关系，他们最初能熟悉起来么？能走到这一步么？堂哥不定性是肯定的，跟其他女人纠纠缠缠只怕是常有的事儿。
她定定神，“几个月了？你打算怎么做？”
郑漓闭上了眼睛，“两个月了，我想打掉它。”
奉九不免倒吸了一口气，曾经，孩子这个词，离她们有多么的遥远，没想到，却是正在读大学的郑漓，不得不先面对了。
奉九拉了她的手：“漓漓，我们中学都上过课的，这种事，对我们女子的身体非常有害，而且，说不定还有生命危险。我这就去找我堂哥谈，看他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郑漓拉住了她：“奉允他……说要娶我，对我负责。”
奉九不解地问，“那你们……就结婚呀？”她原以为是堂哥想始乱终弃，这么一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郑漓摇了摇头，“他是说要娶我，可就在上个月，他还在和别的女人牵牵扯扯，我跟他在一起这一年，见了太多这样的事，我已没有信心了。”
文秀薇从来都是个爆碳脾气，一听气得一打响指，“这种臭男人，没结婚就这样，结了婚也不会收敛，漓漓，你做得对，该分手分手，该断就断！”
奉九一听头更大了，过去就暗暗掐了火上浇油的文秀薇一把，笑着说：“来，乖薇薇，你给我坐这儿，不许说话了哈。”
奉九嘴上越客气，说明她越生气，文秀薇听话地把嘴闭上了，她自己也知道，冲动会让人吃亏。
奉九早看出在郑漓的幽怨里，明明还有对堂哥浓浓的不舍。
奉九把文秀薇拉到一边，低低嘱咐她稳住郑漓，她这就回去找堂哥好好说说，能结婚还是结婚，要不就这么仓促地结束了两人的恋情，只怕郑漓受到的伤害更大。
她摁住了非要送她出门的两位闺蜜，直接回府找宁铮，这会儿估摸着他们也该散了，宁铮肯定知道堂兄的下落。
她一进府门就问三少在哪儿，门口听差忙不迭告诉她已回小红楼了。
奉九急匆匆地上楼进了起居室，果然，宁铮正一脸惬意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他一抬头看到奉九，立刻在唇角绽了一抹笑，“安抚好了么？”
奉九也不管自己还是打球时的一身汗，往他身边一坐，“后来我堂哥怎么说？他现在在哪儿？”
宁铮很高兴太太知道直接回来找自己，他抱起奉九放在膝盖上，也不答话，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奉九闻着他一身檀香皂平稳冲和的气息，心里莫名地安定了不少，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到现在还是浑身汗味儿，好像自记事起，还从没这么脏过——如果不是今天有郑漓这一出，她们应该都在北陵运动场附带的浴室沐浴完才回来的。
她不禁红了脸，挣扎着想下去，宁铮箍住她的腰，刮刮她滑腻的脸蛋儿，笑着说：“我都不嫌弃，你还嫌弃上自己了？”
也对，那就先这样吧。奉九立刻从善如流地继续坐着，听宁铮说：“你堂哥的意思，就是马上结婚……毕竟，孩子也不小了。”
奉九点点头，不管怎么样，堂哥的态度还是像话的，她接着问了句：“他不在我大爷家，到底住哪儿去了？”
奉九用膝盖想也知道堂哥没那个胆量住家里去，毕竟，连过年都不回来过的人，非年非节地反倒跑回来了，说得清么？
“北陵别墅。”奉九一听，这才知道宁铮真的在昭陵里盖起了别墅——其实婚前宁铮就在征求她对新居的意见时问过，说如果在昭陵里盖别墅，她喜欢什么式样的？奉九那时候正烦着，完全不加理睬，拒绝给出任何意见。
今天如果没出后面的幺蛾子，宁铮本是要带着奉九和她的闺蜜们进去看看别墅的。如果喜欢，还可以当晚就住在那儿。
奉九看着宁铮一脸含笑，完全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心里也有点抱歉起来，对于宁铮和这门婚事，自己的确是没上过心。
不过她看到堂哥还是走出北陵了的，这么一看，他应该是出门拿汽车上的行李去了。
宁铮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附耳问道：“等这件事过去了，我们去住几天可好？秋天的北陵，太美了。”
堂哥那儿是再谈不出什么了，看来明天得再去做做郑漓的工作。
她从宁铮膝上下来，去浴室洗了澡，等头发晾干就直接去睡了。今天是身心俱疲的一天，而且被太阳晒了很久，人更容易犯困，于是没什么事儿的夫妻俩都睡得很香甜。
当然不用说，睡在北陵别墅的那个男人是香甜不了了，唐奉允一夜未眠，在偏厅里来回踱步，把人家宁府大管家洪福新铺的国风美术丝毛地毯上的仙鹤磨得都快秃噜毛儿了。
他好容易忍到第二天一早就给奉九摇了电话，打探情况，奉九告诉他，赶紧过来，他们一起去文秀薇家找郑漓敲定婚事。
有堂妹帮忙，他心中大定，正好这些年以来，他被疯狂的女影迷追得也是烦了，借此安定下来，也没什么不好。
再者，这一年来和郑漓的相处，也让他深知如果自己结婚，还是得找个像郑漓这种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那些出身低微、家庭背景复杂的女明星们，都作不得数的。
至于爱情么，反正现在，他最爱的的确是漓漓，这还不够么？
唐奉允跟飞似的来了，此时宁铮已出了门去了军部，奉九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唐奉允跟被收拾老实了的小猫一样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起上车到了文府。
郑漓被文秀薇拉着出来见人，唐奉允看着憔悴了许多的恋人，恨不得马上拥她入怀，立时觉得旁边这俩电灯泡很有点讨厌。
郑漓的神色明显比昨天好了些，大概唐奉允能追到奉天来，说明心里也还是在意自己，气也早消了大半。
女人啊，就这么不断地找寻爱人确实爱自己的证据，可也许，不过是他一时兴起呢？
郑漓看了看唐奉允的脸色也不大好，本就已活动的心思到底还是心疼占了上风。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奉九切切实实地感到了自己存在的多余。
但这不包括文秀薇，天生没什么眼色，看到唐奉允立马眼睛一立，本想来个破口大骂，可又学不来泼妇骂街，鉴于肚子里也没太多词儿，翻来覆去也只能弹个“见异思迁，负心薄幸”之类的老调儿，奉九听得不耐烦，一摆手，文秀薇立时闭了嘴。
奉九微微仰头，直视着俊俏风流的堂兄，只说了一句：“如果婚后你敢对不起漓漓，我找人阉了你。”
唐奉允只觉得两腿间一阵发凉，怯怯地看了堂妹一眼，文秀薇哈哈一笑，“呱唧呱唧”拍手，郑漓也不免抿嘴儿一笑。
这两人以为是玩笑，可熟识奉九的唐奉允却是很当真的。他这个小堂妹，从小就心狠手黑，他可领教过：彼时唐府还未分家，二房里总有好东西他自然知道，曾有一次他觑着二叔刚从广州回来，又给奉九带了好东西，欺负她人小力薄，抢了她正把玩的一把漂亮折扇扭头就跑。
奉九在身后紧追，他得意地跑进自己屋关了门，想着堂妹一看这坚固的柚木门推不开，顶多也就找大人告个状、哭两声罢了，还能怎么地，自己先过把瘾再说。
没想到没一会儿就听到侍候的丫头惊呼：“使不得啊，六小姐使不得！”
使不得啥？他不明所以地抬头，正看到本以为还在他门外闹心的堂妹已转到了南窗下，一把方方正正的客厅里的官帽椅正被小小的堂妹卯足了力气高高举起，随后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使力，“哐嚓”一声砸到窗子上……散落了一地的玻璃碴子和木头条，一大扇昂贵的窗，稀碎。
她站在窗外，脸上无惊无怒，随后从被砸得没剩几个窗格的缝隙伸进一只嫩白的手来，声音平平地说道：“拿来。”
他傻傻地站起，把扇子合拢，乖乖递了出去。
从那以后，满家族里，谁不怕她……
郑漓和唐奉允终于相亲相爱地坐火车走了——毕竟郑漓已有了身孕，坐飞机还是不大好。
临行前他们去了唐府大房，跟父母商量了结婚事宜，因着郑家已举家搬到上海，而唐奉允的事业也在那里，所以他们决定在上海办喜事，唐家父母则先在家准备聘礼等一干事宜，随后就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