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71章 天衣门 黑衣（7）（2 / 2）
“因这几个大名，女孩儿叫起来并不太动听，故此，家人另给我们取了小名。我叫噙墨，我父亲的正妻所生之女叫噙剑，而你叫噙雪。我的生身母亲，算是父亲的外室，我本在京郊罔极寺外，由我生母抚养，长到两岁。我幼年早慧，那时已会记事，却因我们的父亲一同被贬出京，母亲一个人，无法再偷着养我，只得叫我认祖归宗，跟随父亲去了外地。”
那女子轻道：“入宫便是工具，何需本名。”
“大娘很快就发现，官兵亦在后面追来，她看了看方向，知道我们极可能会落水，她便纵轻功先来到河边，潜进水中等候。我们三个一跌落入河中，就被大娘接住，伏去河边水草中躲着。大娘后来告诉我，当时，我和噙剑已被冷水呛晕，唯有你，似乎全没呛水，睁着乌溜溜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大娘。”
那女子点了点头，道：“你反应真快。怪道孙公子说，最好还是来见你，否则被你一查，什么都瞒不住，还会觉得自己很丢人。”
郭兴不好意思，躲去邻县找罗孚威叙话。
“二十年前，你满百天的那日，一大家人本在一起庆祝，我父亲正将你的姓名录入户册，却突遭灭门之灾。那一年，我的父亲三十几岁，你的父亲才二十几岁，我尚有几个哥哥，但你父亲，却只有你一个孩子。在武府户册上，武家女子的姓名，与男子一样排行，取“承天之佑”的意思，我们的父亲是承字辈，我们是佑字辈。”
清风抚过，斗篷被掀了起来，又见她圆润丰满，曲线玲珑，腰身直挺如笔。
“柴房里的那些女人们，合力奋勇，用嘴咬，用手撕，硬是血淋淋地，将柴房的木墙，撕开了一个可供孩童勉强钻出去的口子。三岁的我，在那一日，将发生的这一切，全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她们嘱咐我只管往外逃，让我抱着百天的你，再让一岁多的噙剑扯着我的后衣襟，强钻过她们撕扯出来的口子，爬了出去。”
那女子十分惊讶，道：“小妹妹，你会读心术？”
雪衣想了想，直接而诚恳地问道：“五日前，我接到罗公子传讯，姐姐终肯接受孙公子的劝说，愿来天衣小院与我们相见。可否请姐姐告诉我们，知不知道我们师父的下落？”
雪衣的神情也有些激动，但很快稳了下来，道：“姐姐擅学人声，果然几可乱真。我有一事请教，去年初夏时分，我曾听到师父的声音教诲……那一次是姐姐来的，还是我师父来的？”
“待得官兵们走后，大娘才带着我们上岸。她喂我们吃了怯寒暖身的药丸，我很快醒转过来，但是噙剑还在晕睡。大娘无法一次带走我们三个，又怕你会啼哭，便嘱咐我看着噙剑。她把我和噙剑藏在草棵子里，对我说，很快就会回来接我们。”
妹妹们都眼巴巴地看向雪衣。
雪衣再也忍不住，喜动颜色，急道：“我师父真的没有离世？她真的跟姐姐一起潜在宫中？”
“一年后，我已满三岁，噙剑约莫一岁半，而你只得百天。那一日天降横祸，两府人丁全被官兵封在家中，逐个砍头。终究是杀的有些手软，那带兵的官说，先斩男丁，把妻妾们和三个小女儿，都关进了柴房，说是要留到最后再杀。”
“孙太师？陈大人？”雪衣思忖着，眸光一闪，道：“莫非陈大人十几年前被贬去边塞做县令，竟是为了姐姐？”
“而从河边留下的痕迹来看，一岁半的小娃似是被什么人带走了。大娘此后，就一直四处访查，直到噙剑十四岁那年，她才找到噙剑。她让你们姐妹相认，但不愿意你们去为家族复仇，是以，屠门案的前因后果，大娘从未对你们讲过。”
噙剑站在堂屋门前，细细看了半晌，问道：“你就是我那位嫡亲的姐姐？听雪衣妹妹说，你叫噙墨？”
那女子不答，抬头四望，细细环视了一圈儿，忽道：“原来，这里就是天衣小院，你们，就是天衣门中人。”
那女子喟道：“大娘嘱我不要告诉你们，我原不想来此。可禁不住那位莽撞公子一直来劝，后来竟是，孙太师也劝，陈大人还送了书信来。我就想，避而不见，终不是办法，所以还是来了。”
那女子道：“你猜的不错，那么，我的担心是否多余？先要说好，无论我同你们讲了什么，你们都不得拦着我，不让我离开。”
此言一出，阖院皆惊，因为那声音，听起来分明便是天衣大娘。
赤衣小脸涨红，刚想要嚷，却赶紧捂住了嘴。
那女子却摇了摇头。
雪衣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道：“姐姐，一切过往，我无从猜起。我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世上，怕只有姐姐一人知道。姐姐既然肯来相见，则必然是可怜我们这些妹妹不愿意放弃，还请姐姐细说分明。”
雪衣道：“不，我只是将心比心。若我是姐姐，身负全族的血海深仇，且已潜入宫中，当然要寻机复仇。而姐姐见过我师父，以我师父的为人，必会劝姐姐放弃复仇，所以姐姐才会担心，一旦来天衣门与我相见，便会脱不得身，复不得仇。”
那女子简单道：“不是我。”
“官兵们在河边守了半刻钟，见河面上无人浮起，便认为我们三个一起淹死了，收队回去。后来上报的记载，是把户册上的人全砍了。但其实，我们三个一滚落下河，就被大娘，也就是你师父救了。”
那女子点点头，眼光却看向厢房窗前端坐的雪衣。
噙剑哽住，说不下去了。
那女子的眼光停在她脸上，淡淡接道：“谁知，你醒转得太快，且完全不听我的话，我追着你跑，扯都扯不住你，你乱推乱搡，还害得我跌下河去……你若要怪，就该怪你自己，怪不着大娘。”
噙剑的泪水，淌了下来，泣道：“这，就是我的命吧，雪衣妹妹之前说的对，这就是天意……”
雪衣却对那女子道：“还请姐姐继续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