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信仰之战（2 / 2）

娅嘉指尖的力气一顿，却听武卡辛继续道，“这是我与米瑟王国的亲王殿下之间的事。”

“－－请您不要插手。”

“但是……！”

“娅嘉！”格罗对她的语气居然严肃起来，“可以了。”

与娅嘉琥珀色的双目对视，格罗再重复一遍，“已经可以了。”

是的，娅嘉做的已经足够了。

身为两人共同的友人，娅嘉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所以－－

“收手吧，娅嘉。”格罗最终还是按着娅嘉的肩膀，说出了这句话。

“……”沉默松开埃娜手腕的娅嘉明显情绪有些消沉，她没有反抗地被格罗拉到身后，安静地站在那里，再不说什么话。

“你说的‘曾经’是什么意思？”见娅嘉退开，埃娜却没有再将剑刃迫近。她再次问出这个问题，半眯上眼等待武卡辛的回复。

“我是自我流放的圣武士，是创世神殿的流亡者。”没有什么遮掩的意思，也没有什么避讳的意思，即便是在格罗与娅嘉面前，他也是如此坦然地说出自己如今的身份。

“为什么？”埃娜敏锐地抓住了武卡辛话语中的重点。而埃娜也隐隐觉察到，这和武卡辛不闪不避，仅仅站在此地任由她刀剑相向的原因有关，“为什么自我流放？我可记得，创世神殿的圣武士待遇可都是十分不错的啊。”埃娜颇有些傲慢，用下巴点了点武卡辛的方向，“怎么？终于想起，这些都是信奉创世神殿的国家从他们成千上万的奴隶身上搜刮下的钱财了？”

埃娜对于流传于西大陆的、有关于武卡辛·托米尔的传言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

创世神殿的圣武士三百金币月奉，在梵穆教国里专属的殿宇……这些哪一样不是用奴隶的血汗堆砌的？！

是的，米瑟王国内也有奴隶，甚至和西大陆其他各个国家一样，他们也允许奴隶的买卖。但和其他国家相比，米瑟王国对奴隶的待遇不知道要好出多少！

米瑟王国还将这些拥有相同形态的奴隶们当做侍人、仆从，但其他国家却是确确实实地将奴隶当做了个人的资产，看做了人形的牛马！！

供奉给其上位者的财富与地位，全是由那些枯骨埋荒的奴隶们用血汗与肉体一点点堆砌而成的！

所以，不管传言中的武卡辛何其尊贵，埃娜都不会相信一个食人血汗的家伙会是什么品德高尚的人！

更何况眼前这人还在六年前侵略了她的国家、残杀了她的同胞、焚烧了她的故土！那位于米瑟王国西南之境的特维尔是种植了向日葵的黄金庄园，而在战火的铁蹄之后，留下的只有焦黑暗黄的土地与流离失所的人民！

所以，眼前之人是敌人，是不可原谅的仇敌。

听了埃娜的话，武卡辛微不可见地皱眉。

那语气之间是全然的鄙夷，但他却无法反驳半分。

在前往科那所之前，他在西大陆各国之间行走了一个月，彻底融入了最底层的人们。

那些残酷辛劳的工作，并不是那些没有接受过训练的人们能够负担的。但是在最为底层的奴隶之间，他却看见了那长发的少女头顶重物将其搬运，她的脚腕上，还有两指粗的脚铐将她牵扯……

那黑暗而血腥的种种只消一个月，便彻底撕碎了武卡辛眼中平和安定的假相。用最直白也最具有冲击力的方式，令他认识到自己过去近三十年的认知是何其浅显。

所以，对于埃娜的话，他不能反驳半分。

“为了找寻我的「正义」。”

对于武卡辛的回答，埃娜只是挑起了一边的眉毛，看上去十分的不满意。

“然后呢？”埃娜继续反问，“你找到了？”

“不。”武卡辛本想摇头，但埃娜横亘在他脖颈的短剑令他不能做出过于多余的动作。所以，他只是语气低落，沉声继续回答，“倒不如说……反而更加迷茫了。”

“为什么？”埃娜完全不给他追忆的机会，继续刨根问下去，“你在迷茫什么？”

“你刚才说的「正义」又是什么？”

武卡辛张张嘴，目中的光芒逐渐散去，最后留下的只有一片破碎的茫然。

“我的信仰……我坚持了数十年的信仰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曾经坚信的‘将创世神的旨意奉为真实，将忤逆创世神意愿的事物全部屠杀’这件事，究竟是否是真实？”

“我不明白……”武卡辛的手指轻微地颤抖着，“我不明白，我过往参加的战争，其意义究竟是什么。”

“我不明白，我过去杀死的敌人，他们是否是我真实的‘敌人’。”

“在我得知神明已经万年未有眷顾我等之后，我不明白，我过去所做的一切，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说到最后，这位身形强健壮硕的男人居然眼角泛光。

“我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而我的父亲却再也给不了我答案。”武卡辛长出声音，仿佛方才的软弱仅仅是他们的错觉，“所以，我只能放下创世神殿的事物，在创世神的光辉照耀不到的地方，寻找我的答案。”

一番话下来，埃娜的回应只有沉默。

“而对于您的同胞……”武卡辛直视着埃娜火焰般的双眸，“若是您认为，杀了我便可以令他们的魂灵安息的话，那便请您动手吧。”

“－－这是我应当偿还的罪孽。”

“……啧。”埃娜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只有在舌尖咋舌一声，“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了？”

红色渐变发的女孩用最轻柔的力道松开了爱人的指尖，然后在下一个瞬间，她用最疯狂的报复，挥剑向那罪恶滔天之人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