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曲中折（4）（1 / 2）
那小侍走后，原原本本的将青梧的话带到。
漆芳缈正在西侧的偏房里倚着茶案喝茶，听得那人的话，抬了抬眼，又将手中的书卷放下。
缓缓说道：“她当真这般说的？”
小侍：“小的复述的一字不差。”
缓了缓便随即吩咐下去。
……
青梧的房门被打开的时候，她正在案前端坐，伸着纤细的手指逗弄那平放在案上的寒蝉，那小小的寒蝉被放置在一小铃中，勉强伸出小爪来扒拉青梧的指尖。
见有人推开了房门，青梧随即收起了手指。她看了看在那铃铛中的滴溜溜乱转的寒蝉，心中十分不忍，寒蝉啊，寒蝉，今日恐是你我之间最后的缘分了。
若是那漆芳缈收下了这寒蝉，饶北荒个安宁，便这一切都值当。
想罢，她便抬眼看见自那门口进来一遛队伍，为首的小侍端着一件暗色的衣袍。
几人倒是礼貌，向青梧行礼。
“这是君上为姑娘准备的，我们伺候姑娘收拾妥当，便带着姑娘前去见君上。”
青梧见那几人有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不得不接下了那些奇异服饰。
“我不习惯旁人伺候，你们暂且在门外等候吧。”
青梧拿在手中仔细打量那衣饰，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式，想来应是魔族的装束。
她便只是简单的换上了衣衫，这下便又显着自己原本的发式十分不和谐，便将原本半披散的头发，取来簪随意盘了起来。
青梧看向镜中的自己，换上了这般的装束，是同先前在平宁宫玩闹的少女截然不同了，她也再也回不去曾经的时光，便只能好好的去珍惜，善待当下。
青梧将那寒蝉的铃铛紧紧攥在自己的掌心。
有小侍在前面带路，青梧觉得大可不必，这北荒空余着且还能被他看上的屋子也不多，她也能猜个大概。
果然，那小侍将她引到了自己曾经住过的西侧的偏房，那曾是自己在北荒长大的地方。
到了西侧的偏房，那些小侍便不再往前，青梧便只能独自往前。
……
刚刚迈入房间的瞬间，身后原本大开的房门轰的一声无故紧闭。
屋内为点起明灯，极少能透过窗子进入屋内的光线也被他挂起层层叠叠的纱帐而抵挡去。
屋内只余寂静与黑暗。
青梧凭着自己的直觉不断地往前走，边走边呼喊。
“漆芳缈？”
“你在哪？”
“咱们好好的谈一谈~”
四下无人回应，她想要回头离开这个骇人的屋子，却并未找到来时的门口，一时之间，青梧仿佛陷入了一个以纱幔织就的阵法。
而她便像只迷途的羔羊被困驻其间。
忽的，在寂静的屋内出现了古钟的鸣响，一声借着一声无比深沉，这是她不能再熟悉的声响。
她手掌心的寒蝉曾与古神共存，它识得这声响，随着钟鸣的震荡颤动着自己的频率。
北荒人信奉古神，每年的祭拜典礼便会长鸣祭钟，钟声像是印刻在他们心底的烙印。
带着北荒人对自由的信仰……
青梧的手掌可以感受到寒蝉翅膀的颤动，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古神的遗迹。北荒人心中的，不再只是一场执念。
屋内的轻纱慢摇，钟声也不断回荡，青梧忽的热泪充斥满眼眶，泪花摇摇欲坠，似掉非掉。
那钟声是来自古神慈悲的力量。
……
“你在做什么？”
她正想的出神，被这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趔趄。
她连连回身，却不想那人离她的距离实在是过于的近，差一点，差一点就栽入他的怀中。
那身着一袭同样暗色长袍，显得身形格外修长，在咫尺的距离，青梧可以闻到他身上特有的香气，淡淡的，沁人心脾，不似平常的熏香，她恍然大悟，那是焚香的味道。
长久的焚香，连衣袍都侵染上了淡淡的香气。
那人伸出手来为青梧借力，她缓过神来勉强站稳，又为两人之间留出合适距离后，青梧随即抬头。
她十分吃惊，此刻，她面前的这张脸，是她十分熟悉的模样，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儿，不似她在九重天上所见的那般温润无害，是一张极其凌厉美貌的面庞。
可，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漆芳缈啊……
先前时候，青梧并不曾理解为何那九重天的各路仙子神女们为何纷纷拜倒在他的锦衣之下，青梧只知道他很好看，却是十分千篇一律的好看，少了几分特色，曾经她还同大师兄寒景湛说，那漆家的小公子漆芳缈不及挽苏美貌，是生了个十足十的中庸之道。
而现下眼前的漆芳缈，改了曾经的衣着，改穿着魔族的服装，发式也不同九重天时那边传统固执，额前有刘海，脑后随意用墨钗束发，余下的发丝便被他披散在背后，是个十分洒脱奇异的样式，却衬的他意外的好看。
仔细去看他的模样，好似与曾经并无变化又好似哪里都变了一遍，明明眼角眉梢还在原本的方位，却又更加生出凌厉之势，多了几分魅惑。
就好像曾经的装扮，或是，他原本封住了自己凌厉的美貌，余下三分平常来与众人相处。
青梧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只知道，她曾见过最为好看的男子便是鹤烟，而现在她不再敢断定了，他与鹤烟的好看并不相同，却又是因周身气场的加持而显得更加生人勿进。
这一瞬，青梧忽的明白了，这三界的女子皆为妙缈公子折腰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
漆芳缈第一次见她便是在北荒的祭神典礼上，那时的她还是小小的少女模样，可眼中却有着无可比拟的决绝。
他不知道在她心中在执着着些什么，他只记得那日的风很大，他躲在那高大的岩石后，偶尔能随着悠扬的钟鸣看到她纷飞的衣摆，摇摇曳曳，是世间绝色。
……
两人呆愣半晌，是青梧率先开口。
“你是，漆芳缈？”
他愣了愣：“你可以这样叫我。”
青梧在原地看着他走到了那前方的长坐上，他斟满一杯清酒，随即懒懒洋洋的倚靠在椅背上，像极了一个纨绔公子的架势。
这与青梧曾经见到从不出差错的漆芳缈不一样，现在的这个人像是被人抽去了筋骨，泄空了气力。
这才是真正的他吗？或是这也是一种伪装，青梧不知道他到底还有几张面孔，索性躲远点好。
“你找我什么事？”他抬眼打量了一眼青梧。
他从未见过她装扮成这般的模样，魔族的服饰多简单利落款式，她这般衣着，倒是十分干练，像是一个魔族女子。
他轻笑一下，随即饮下那杯清酒。
青梧努了努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明明这些时日在北荒都是自己来独当一面，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气势，却在曾经相识的人面前泄了个空。
她不是败给此时面前的那个人，她是败给曾经软弱的自己。
“我想找你谈谈。”
“谈什么？”那人直直坐了起来，死死的盯着她。
青梧从未见过有人又这般锋利的眼神，一直不动如钟的望着她，像是以眼神做刀，在生生的剜她的肉，剃她的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