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如果你爱她（2 / 2）

流浪汉带着襁褓离开了，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婴儿的高伊德一直吃着流浪汉从垃圾桶里翻来的食物，又时常会大哭生病。流浪汉不得已，只得将高伊德送回孤儿院，卢西安又见到了那个面目凶狠的胖女人。

回到孤儿院后，高伊德开始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生活。胖女人对她很差，时常会打骂她，因为她是个哑巴，无法参与正常孩子的学习课程，胖女人认为高伊德只能“打点杂”，总是使唤她，还给她起了一个侮辱性的绰号“小哑巴”。卢西安看着这些，只恨自己不能回到过去杀掉那个胖女人。令他感到欣慰的是，高伊德很努力，不能参加孤儿院的学习课程，她就一个人躲起来学习英语和手语。因为白天她要干活，胖女人会来抓她，她只能在深夜或清晨偷偷学习。

这样难熬的生活持续了十七年之久，这十七年在高伊德回忆里，只有无尽的责骂与痛苦。后来，孤儿院终于被政府遣散了，卢西安也借高伊德的回忆得知了理由——那个胖女人暗地里贩卖儿童，在当时的英国，这是重罪。高伊德因为是哑巴，没人愿意买她，所以周围的孤儿换了一批又一批，她还一直留在孤儿院。她不止一次地想要逃跑，但每次被胖女人抓回都要挨一顿毒打，卢西安虽然无法感受到切实的疼痛，但他是真心同情这个女孩。

这十七年在高伊德的回忆里，是模糊断续的，这意味着..高伊德并不太愿意回忆这段往事。

孤儿院遣散之后，高伊德开始了自己的流浪，她已没有家了。刚开始的时候，她试着去一些快餐店、洗衣店找工作，那种地方的用人要求通常较低——但在2151年的人类社会，无法与人沟通是一项彻头彻尾的弊病。偌大的伦敦城，没有一个地方肯收留高伊德，因为她是个哑巴。

她就这样走走停停，在不断的被拒和辱骂中迎来了十八岁生日。霎时间，卢西安的视野清晰起来——高伊德对此事记得非常清楚。

那是2169年的春天，伦敦还在下最后一场雪。她一个人蹲在漆黑的老巷里，看着对面的灯窗一扇接一扇地熄灭，每熄灭一盏，她都会发出一声低沉的哼哼，仿佛在倒数着什么。卢西安看着她这样，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鼻子酸酸的，想哭。此刻，他已分不清这酸楚来自自己还是高伊德。

很快，对面的灯窗只剩下一扇，她低头看了看，一抹惊寒闪入卢西安的视野——是一把小刀。卢西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高伊德...她要自杀吗？！

不要！卢西安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但这句话没能喊出口，即使喊出口高伊德也无法听到。

卢西安急坏了，他已忘记自己是神经切入者，并不存在于高伊德的回忆里。他跺脚，可他没有脚，他想去夺那把刀子，可他也没有手。就在这样的彷徨与煎熬中，那扇灯窗一直亮到了第二天早晨，而高伊德，已经睡着了，她松开了攥着小刀的手，尘封在大雪之中...

当时她并不知道，三年后会有一个少年通过命运钟窥探她的回忆，为她的绝望而绝望，为她的痛苦而痛苦。

待高伊德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了。那是她有生以来见到过的最温暖的晨曦，融化着雪白的世界，连同她的悲伤也一起融化。那之后，她离开了伦敦，在英国的各个城市流浪，但苦于无法开口说话，这里又是一段模糊的回忆。

命运一般，2172年5月初，恩怨之战爆发。彼时的高伊德恰好流浪到普利茅斯的巴比坎区，而二十一年前将她送回孤儿院的达蒙·洛克西，正以后勤部中尉的身份在那里组织民众撤离，这对阔别的父女在战争地垒前重逢，达蒙被黑川内武威胁，这也激发了高伊德体内的神力，二十一年来，第一次。

爆发过后，她又陷入了昏迷。待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卢西安却看到了雪儿——高伊德与妹妹..在布里斯托尔军事基地里发生激战。雪儿爆发出的太阳神力，燃尽了军事基地的穹顶，而高伊德以自身神力撑起一片冰盖与之对抗，在蒸发和碰撞的巨响中，高伊德终因体力不支而昏迷。

黑川内武出现了，他将高伊德放入地鼠号之中。直到地鼠号登陆托贝海港，高伊德才再次苏醒，在自己父亲的召唤下，她挥出了冲破命运的一击，黑川内武连接数具战争武器的命令被截断，达蒙顺势将其撞飞，这才最终救下了大不列颠帝国。

然而，高伊德又昏迷了。再往后，她醒来已经身处上帝之眼内部，期间并未发生太多重要的事，卢西安也都大致知晓。

不知不觉间，两个小时过去了，第一次精神测试结束，卢西安和高伊德两人同时退出折叠世界。

本该恢复意识的卢西安却仍旧恍惚，他愣愣地坐在座椅上，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哭了。

全项精神测试的结果出来了，卢西安抹了抹泪眼看向控制台——全项通过。

一瞬间，煞白的灯光亮起，隆重的运转声消弭。卢西安一怔，袁城虎的声音响起。

“卢西安，我警告过你，不要强行切入折叠世界。”他已经知道卢西安擅自切入折叠世界，但似乎并不生气。

卢西安抬起头，他并未觉得强行切入有何不妥——除了他自己很伤心。

“关你什么事？”他的语气难得强横。

唉。袁城虎轻叹一声。

两道清越的解锁声复合，命运钟的钟门和精神训练室的机械门同时洞开，青色和白色的两片蒸汽迅速向着彼此蔓延，最终融合成一片。卢西安扭头看去，高伊德正走出命运钟。

此刻，卢西安已顾不得什么人情世故了，只想拥紧自己的女孩——他冲过去抱住了高伊德。高伊德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想挣脱，卢西安却越抱越紧，仿佛一松开两人就会永世相隔。随着拥抱愈紧，卢西安的体温也渐渐渗入压制服，温暖了高伊德那颗冰凉了二十一年的心脏。不自觉地，她也抬起了那两只掌蹼，轻轻拥住卢西安。

偌大的空间里，惨白的灯光下，两人在青白交杂的雾气中相拥，颇有恋人重逢的意味。

袁城虎冷冷地看着两人，说道。

“走吧，灯塔已经进入准备阶段，需要你们两个协助。”

卢西安这才松开了拥抱，哽咽着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高伊德明白，她很明白——这个男孩，正在为自己伤心。她比了一个手势“别哭了，我不会离开你。”

卢西安孩子般止住了眼泪，拉起了高伊德的手。两人随袁城虎离开了精神训练室，去向那座象征着命运的灯塔。

此刻，卢西安并未察觉一件事——他梦寐以求的爱情，已经悄然降临了。